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秀宁姐看着奶奶的侧脸,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心——好像还能摸到建军叔最后那点凉气儿。风从山梁上刮下来,带着土腥味,吹在她脸上。
婆,
秀宁姐轻轻叫了一声,这铃铛…还留着吗
尾声:铃缝里的风
桂兰婆把那枚带着焦黑裂痕的枣木铃铛,轻轻放进秀宁掌心。冰凉的触感,像捧起一捧深秋的井水。那道烧焦的缝隙,在夕阳的余晖下,像一道凝固的泪痕,更像一道嵌入岁月深处的疤,硌得她手心微微发疼,却又沉甸甸的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无法言说的分量。
秀宁下意识地合拢手指。粗糙的木纹摩擦着皮肤,那道裂缝的棱角清晰地印在掌心肉里。她抬头望向奶奶。桂兰婆浑浊的眼珠里,没有了往日的绝望与深潭般的悲苦,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疲惫,像燃尽的灰烬,平静地铺在眼底。那双枯瘦如老树根的手,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,再无声息。那两下轻拍,却重逾千钧,仿佛将整个石峁村的黄土、风沙、生离死别、以及那纠缠半生的血债孽缘,都沉沉地拍进了她的骨血里。
风从鬼见愁的方向吹来,带着熟悉的土腥气,掠过她汗湿的鬓角,吹散了奶奶几缕灰白的发丝。夕阳的金红泼洒在连绵无尽的黄土坡梁上,沟壑纵横,像大地苍老而沉默的皱纹。远处,新立的电线杆在暮色中投下细长的影子,沉默地指向即将到来的另一种光明。
秀宁低下头,看着掌心那枚裂铃。它静静地躺着,像一只疲惫阖上的黑眼睛,那道焦痕是它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。它不再仅仅是一件迷信的法器,一件被摔坏的旧物。它是父亲无声的十几年,是奶奶日日夜夜的摇唤与忏悔,是母亲熬干的眼泪,是那个名叫王栓柱的矿工和他夭折孩子的怨念,更是这场惊心动魄的招魂里,所有牺牲、守护、绝望与最后一丝释然的见证。它沉重得像一座微型的坟茔,安放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、最终归于黄土的过往。
窑洞里传来母亲王彩凤低低的啜泣声,压抑而绵长,像是要把积攒了十几年的苦水都流干。这哭声不再是往日那种空洞的、磨人心肝的绝望,而是带着一种钝痛后的清明,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哀伤。她不再需要守着一个活死人,却要开始习惯真正的死别。这哭声,是另一道需要时间弥合的裂痕。
秀宁站起身,没有立刻回屋。她走到院墙边,目光越过低矮的土墙,望向村西头那片老坟坡。父亲的坟是新土,在夕阳下颜色更深。旁边,那座被暴雨冲塌又被桂兰婆亲手填埋的无名坟,如今也重新覆上了黄土,像一道愈合的旧伤疤。风认得山梁,土认得老根。这片埋葬了先人、也养育着后人的厚土,沉默地承载着所有的秘密与悲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