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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挑了挑眉,指尖在廊柱上轻轻敲着,节奏忽快忽慢,像在掂量一匹锦缎的斤两:苏家现在这光景,账上亏空,织坊停工,可没什么能跟崔家换的。
有。她的声音很稳,雨再大,也没让话打颤。她抬手拂去肩上的雨珠,动作从容得不像个走投无路的人:展销会上我说过的——苏家的织锦技艺,从‘云纹锦’到‘霞影红’,染布的十八道工序,我全懂;江南的商路,哪个客商爱喝雨前龙井,哪个栈房的伙计手脚干净,哪个官老爷的夫人喜欢素色锦,我心里都有数;还有我,她抬眼,目光亮得像展销会上那匹锦缎里的银丝,我能替你管账,能替你盯织坊,能替你应付那些难缠的官老爷。这些,抵不上崔家伸一次手
崔文轩盯着她看了半晌,突然笑了,笑意却没到眼底,像湖面结的薄冰:苏小姐倒是会算账。好,我应了。顿了顿,他往前一步,雨声仿佛都被挡在了身后,语气冷了些,但你得记着,进了崔家的门,就不是苏家的小姐了。你的手艺,你的门路,都得姓崔。
苏晚卿攥紧了袖袋里的松子糖,糖纸被捏得发皱,甜香从缝隙里钻出来,混着雨的冷,像种撕裂的滋味:我只记着,我是苏家的女儿。
婚期定在一个月后。这一个月里,烟雨城的雨就没停过,把苏家的青砖地泡得发涨,像要长出青苔来。母亲替她备嫁衣,凤冠上的珍珠有些发乌,是早年父亲跑商时从南海带回来的,母亲用细布蘸着清水擦了一遍又一遍,擦得指腹发红;霞帔的金线融了苏家最后一箱上等蚕丝,母亲戴着老花镜,一针一线绣并蒂莲,裙摆上的瓣数,刚好是父亲的寿数——五十六瓣,每一瓣都绣得圆圆满满。
晚卿,母亲绣累了,揉着眼睛说,这针脚得密,才经得住磨。日子再难,也得像这莲瓣似的,撑得圆整。她的指尖在莲瓣上轻轻敲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,娘这眼睛,怕是绣不完‘百子图’了……
苏晚卿握住母亲的手,那双手布满老茧,指腹因常年拈针而凹陷,却比任何绸缎都暖:娘,等我回来,我教您。
婚船泊在码头那天,红绸从船头铺到苏府门口,被雨水浸得发沉,像条淌血的路。苏晚卿穿着霞帔,戴着凤冠,重得压肩。母亲替她盖红盖头时,指尖的温度透过盖头传过来,暖得鼻尖发酸:娘等你回来。等这阵风头过了,咱娘俩还像以前那样,你织锦,我染布。
盖头落下的瞬间,世界暗了下来,只剩下红绸的腥气,混着母亲身上的靛蓝香,像要把她的过往都裹进这方寸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