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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伯领他进来时,脸上带着惯常的、职业化的恭敬笑容:姑爷,您看这地方…是清静了些,但也少人打扰,正适合您读书。缺什么短什么,您尽管吩咐小老儿。话虽如此,那笑容底下,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。
江枫环顾四周,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或失落的表情,反而对着福伯深深一揖:有劳福伯费心。此处甚好,晚生感激不尽。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张积着薄灰、腿脚似乎有些摇晃的旧书桌上,眼神里甚至掠过一丝微弱的亮光。
白日里,他遵照柳云舒划下的规矩,在柳家位于城南最大的一间绸缎庄——锦云轩里当值。福伯给他安排的活计,是库房记账。这位置,说重要也沾点边,毕竟管着货物进出;说轻闲却也轻闲,因为真正的核心账目、采买定价、银钱往来,自有柳云舒亲自培养的心腹账房在楼上雅间里操持。库房位于铺面后头,阴暗潮湿,堆满了沉重的布匹箱笼,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种陈年布料和樟脑丸混合的沉闷气味。
江枫每日辰时准点出现在库房门口,穿着他那身浆洗得发白、却永远干净整洁的靛蓝布衫。管库的是个姓赵的老头子,为人有些势利,对这个空降的姑爷并无多少敬意,只当是个碍眼的摆设,支使起来毫不客气。
哎,江枫!新到的那批苏杭软烟罗,点清楚匹数入库!仔细着点,这料子金贵,蹭破一丝儿你都赔不起!
江枫!前头柜台要三匹天水碧的杭绸,赶紧找出来送过去!手脚麻利点!
江枫!库角那堆去年的陈货积压了,搬出来晒晒!别杵在那儿跟个木头似的!
吆喝声在阴冷的库房里回荡,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。
江枫从不争辩,也极少开口,只是沉默地点头,然后转身去做。点验布匹时,他的手指拂过光滑冰凉的缎面,动作细致而专注;搬动沉重的箱笼时,他挽起袖子,露出清瘦却线条分明的小臂,咬着牙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一步步挪动;在积满灰尘的库角翻找陈货时,呛得连连咳嗽,却依旧一丝不苟。
偶尔,前头铺面忙不过来,他也会被临时叫去帮忙。在那些穿着绫罗绸缎、环佩叮当的夫人小姐面前,他只是垂手侍立一旁,安静地听掌柜或伙计口若悬河地介绍着各色绫罗绸缎、金银线绣,像个沉默的背景板。只有当客人问起某种极生僻的布料产地或织造工艺时,他才会在掌柜卡壳的瞬间,用那清朗平稳的嗓音,低声、清晰地补上一两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