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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乃蜀中贡品‘缭绫’,以冰蚕丝混金银线织就,日光下隐有云霞流动之纹,故又名‘云霞锦’。
夫人手中这匹,是岭南‘蕉葛’,取其芭蕉茎中丝缕织成,轻薄如蝉翼,夏日着身最是凉爽。
他的声音不高,却总能切中要点,引得客人惊讶侧目。每每此时,掌柜便会不着痕迹地瞪他一眼,随即堆起更热情的笑容接过话头,而江枫便又立刻垂下眼帘,退回到那沉默的背景里,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见识从未存在过。
柳云舒偶尔会来锦云轩巡看。她总是穿着利落的窄袖劲装,外罩一件素色锦缎比甲,发髻梳得一丝不苟,只簪一支简洁的玉簪,通身的气派干练而冷冽。她巡视时,脚步很轻,目光却锐利如鹰隼,扫过柜台上的每一匹布料,掠过账房先生飞快拨动的算盘珠,最终,也会若有若无地扫过库房那扇半开的门。
隔着一段距离,隔着昏暗的光线,她能看到那个靛蓝色的身影,不是在费力地搬动沉重的箱笼,就是伏在库房角落那张矮小的旧条案上,借着高处小窗透进来的一线天光,拨弄着一个半旧的算盘,登记着枯燥的出入库数字。他的背脊依旧挺直,侧脸在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,只有那专注的神情,仿佛不是在盘点冰冷的货物,而是在翻阅圣贤典籍。
柳云舒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,总是最短。她心中那点因他偶尔显露的学识而泛起的一丝涟漪,很快就被更深的冷漠覆盖——再识货又如何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、只能做些粗苯活计的穷酸书生,与她所期望的、能真正为柳家遮风挡雨的赘婿,相去甚远。她需要的是能立起来的男人,而不是一个在库房里拨弄算珠的账房先生。他那点清高和所谓的才学,在这铜臭弥漫的商贾之地,一文不值。
一日午后,柳云舒在铺面后的账房里查看这个月的总账。隔着薄薄的木板壁,库房里赵老头那粗哑的吆喝声又响了起来,带着十足的不耐烦:江枫!磨蹭什么呢那批新到的云锦入库单子怎么还没誊好前头急着要提货!耽误了生意,你担待得起吗
接着是江枫低低的回应声:赵伯,稍待片刻,这便好。
柳云舒微微蹙眉,放下手中的账册,起身走到连接库房的小门边,轻轻推开一道缝隙。
只见库房深处,江枫正伏在那张矮旧的条案上。案头堆满了待入库的货单,一盏小小的油灯因白日里光线不足而点着,豆大的火苗摇曳着,映亮他半边清瘦的脸颊和紧抿的唇。他左手按着一张单子,右手正飞快地拨动着算盘珠,噼啪之声细密而急促。他的眉头微微锁着,眼神专注得近乎忘我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也浑然不觉。那支笔杆磨得发亮的旧毛笔搁在砚台边,笔尖的墨似乎有些凝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