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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目光扫过我按着大腿的手,掠过那片青紫,却没有任何停留,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块无关紧要的抹布。医生说了,这次胚胎质量很好,成功概率很大。坚持坚持,生个儿子,妈就高兴了,家里也就太平了。
他轻描淡写地说完,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、与我无关的流程,然后转身,准备回到他那色彩斑斓、没有痛苦的画布世界里去。
为了这个儿子,为了林家的香火,为了换取这摇摇欲坠的太平,我付出了什么七年的光阴,从初入职场崭露头角的建筑设计师,变成如今困于方寸厨房、满身针孔的生育工具。一次次满怀希望,又一次次被冰冷的未着床、生化妊娠击垮。每一次失败,婆婆王凤芝的咒骂就升级一分,眼神里的鄙夷和嫌恶就加深一层。而林哲,我的丈夫,只是在这风暴的边缘,偶尔投来一丝带着疲惫和……不易察觉的厌倦的眼神。
身体深处那股冰寒与灼热交织的恶心感终于稍稍平息,留下沉重的疲惫。我撑着冰冷的洗手台边缘站直,镜中那张憔悴的脸,眼底深处却燃起一点微弱却执拗的火苗。还有最后一次机会。移植手术,就在今天下午。为了这个渺茫的机会,我已经榨干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。我慢慢走回卧室,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拖着铅块。从衣柜最底层,拿出一个硬质的文件夹,里面静静躺着几张薄薄的纸——第六次试管婴儿移植手术知情同意书。我的指尖划过纸页下方,那里已经签好了我的名字：苏晚。字迹端正,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郑重。
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,在昏暗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刺眼。是林哲的手机。他大概刚才下来倒水时,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。一条新信息的预览,像毒蛇的信子,猝不及防地弹了出来：
【哲,想你了。今天手术顺利吗晚上老地方见等你。】
发信人备注：雅韵画廊·沈薇。
心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,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,撞击着胸腔,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。血液仿佛瞬间冻结,又在下一秒轰然冲上头顶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雅韵画廊的沈薇那个风姿绰约、手腕通天的女老板林哲近半年来所谓的事业突破,那些突然多起来的画展邀约、水涨船高的画价……原来如此。
指尖冰冷僵硬,几乎不听使唤。我颤抖着点开那条信息。屏幕上清晰地跳出了完整的对话窗口。往上翻,不堪入目的字句和图片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,狠狠捅进我的眼睛,剜进心脏。
【宝贝,等急了吧刚应付完家里那个不下蛋的,烦死了。】
